--我对血液的气味很敏感。

    是否患有疾病?是老人还是孩子?是否是异能者--啊,这不用单独叙述,异能者的血就像黑夜里的萤火虫一样鲜明,舍曲林想。

    他在阴影中流动,他的刀与他的披风、他的人一起变成了急速流动的影子,像一片被夜风吹动的云。

    他无法将注意力从风中的血味里挪开,就像蜜蜂无法忽视一朵刚刚绽放的紫荆花。那是浓郁饱满到诱人的气味,即使此刻他的每一寸血肉都化作阴影,非人的身体也仍在尖叫着渴求鲜血。但与之相对的是他的心情,舍曲林感到自己的情绪在迅速下跌,心像晒得发皱的苹果一样萎缩。

    是未成年的孩子啊。

    舍曲林曾经测试过,无风状态下他能在五百米外嗅闻到异能者的一滴血,而现在大风的天气让血味飘散得更远,但也更不好捕捉。他走错了两次路,但血味愈发浓郁,像闪亮的路标。

    完全是幼童的血。异能者,而且是顶级异能者的血与普通人的血混杂在一起,像一张诱人的用餐劵,虽然意义明显让人不愉快。舍曲林用仅存的理智想,孩童状态的异能者与一群普通的孩子,啊啊,大概已经能猜到是什么事了。

    贫民区有很多流浪儿,孩子们会相互依靠着组成小小的团体,像幼犬一样求生。这些孩子里有时也会出现拥有异能的存在,他们像头领一样保护同伴,但幼童毕竟只是幼童,身体的孱弱注定让他们比成年人弱势,因此即使有异能也很难不被欺凌。

    他没办法救济所有遭受贫穷和暴力的孩子,这是整个社会造就的罪孽,如果不根除问题,只依靠善意是不行的。但舍曲林曾经对自己许下承诺,他自己绝不会伤害幼儿,无论他多么渴望鲜血,比起成年的异能者,那些孩子又有多么容易掠夺--他的刀锋都只会斩断那些试图攫住他们的脏手,只要事情发生在他能察觉到的地方。

    但是,从血腥气的浓厚来看,惨剧似乎已经结束了。

    还有孩子活着吗?

    --某种沉重的东西在他心里翻滚,像是一条蛇蜷缩在胃里。浓厚的小孩子的血总让他想到不好的东西。

    那条下水道里的红色缎带。

    黑暗中的猛虎露出了獠牙,杀意混合着黑雾蒸腾,在那一瞬间,憎恨卷携着嗜血的疯狂破土而出。

    扭曲的阴影收束成人形,黑色的披风如同乌鸦的羽翼一般扬起。惊鸿一瞥中,青年被猎装包裹的腰背绷紧,银色的暗纹在粗糙的黑色布料上闪光,窄瘦的腰线弯如同完全拉开的硬弓。

    刀从鞘中抽出的金属声。

    血喷涌的气流声。

    这一切,都只在一瞬息的时间里。鲜血顺着刀锋流淌,又像雨水渗入金属一样被钢铁默默吞噬。来人倾斜刀锋,于是一痕凄迷的冷光晃动,如弦月在夜空中升起。所有的喧嚣都静止在刀光一闪的霎那,手指按上扳机还没有扣动,机关枪的枪口犹然萦绕起青烟,持枪的男人们却都已经死去了,只有肌肉还保持着最后的拉力。